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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一個人靜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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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倫特只覺得“連魔神都打不過”這話相當刺耳, 但戴娜說的其他推測並沒有錯。

“現在還感激我嗎?”他滿懷惡意地問道。

戴娜雖想明白了泰倫特想利用她做到什麽,而這事聽起來確實挺氣人的,但她反而松了口氣。

未知才最可怕呢, 知道了泰倫特的意圖, 她仔細想想覺得也沒什麽不好的。至少從結果上來說, 泰倫特一直在幫她,她管他要達成什麽最終目的呢。

“當然感激你啊, 你救了我好多次不是事實嗎?”戴娜說,“論跡不論心,況且你所設計的目標,也正是我想達成的結果, 至於之後你能不能得償所願, 那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泰倫特見戴娜果真並不在意, 莫名的有些挫敗。雖然他一直知道戴娜是個堅韌的女孩,普通的事沖擊不到她。

泰倫特懨懨地歪坐問她:“你跟黑暗神做了什麽交易?”

戴娜回頭看了一眼, 薩迪斯和西奧多尚未從神域中出來, 或許是正在逼問魔神她的下落?

這兩人目前的狀態實在太詭異了, 好像並沒有劍拔弩張的意思,所以薩迪斯究竟是成功了還是沒成功?他來找她應該是打算實現承諾的吧?

“我幫他奪得神國, 他送我回家。”戴娜說。

泰倫特面露古怪:“就這樣?回家有什麽難的?你至少應該要求他給你一輩子花不完的錢財以及不會受人欺負的地位吧?”

“因為我不是這世界的人啊,我要回的是另一個世界的家。”戴娜說,她感覺找回了一點優越感, 泰倫特雖然是個潛伏在她身邊的神,但他也不是什麽都知道的嘛。

她簡單地說了下自己的世界是怎樣的。

泰倫特了然:“怪不得我一直覺得你這人很奇怪。”

“你才奇怪吧!一直扮演普通人不累嗎?”戴娜反唇相譏。

泰倫特卻笑道:“很好玩。這一路的熱鬧我看得很開心。”

戴娜想起泰倫特最初是說過, 他最喜歡做的事是看熱鬧, 只怕越是你死我活的熱鬧他看得越有滋味。

戴娜有點擔心薩迪斯他們從神域出來後就消失, 便對泰倫特說:“一直以來謝謝你救我, 我看薩迪斯他們隨時可能出來,你先走吧。放心,我會盡量替你的事保密的。其實你也不用太擔心,我估計我見到薩迪斯就可以讓他送我回家了。”

泰倫特忽然笑了一下:“你確定他會送你回家嗎?”

戴娜皺眉看著泰倫特。

他又補充說:“或者說,他有能力送你回家嗎?”

戴娜面上的輕松消失了:“你什麽意思?”

一直以來支持戴娜堅定走下來的就是回家,回到自己的世界去,可泰倫特卻告訴她,薩迪斯有可能是在欺騙她。

最初薩迪斯騙她說他是光明神,她一點兒都不在意,這跟她的目的並不相關,可如果說他連他們的交易都是在騙她……

她真的會忍不住拿刀捅他。

“神明只是這個世界的神明而已,你來自我們都沒聽說過的另一個世界,你認為他能夠得了那麽遠嗎?”

泰倫特的話平靜而殘酷。

戴娜並不想相信泰倫特,因為讓她一路走來的就是回去的願望。

“你是不是想騙我留下來,好繼續當你的棋子?”她定定看著泰倫特。

泰倫特聳聳肩:“你不信就算了。”

“我不信。”戴娜點頭,“我得親口問薩迪斯。”

她頓了頓,心想萬一泰倫特說的是真的,薩迪斯被她戳穿後會不會對她不利?

雖然還未從薩迪斯那裏得到答覆,可單單這種可能性的存在就讓戴娜全身的力氣都流失了似的無力。

她也坐在地上,連呼吸都綿軟無力。

她忽然想起了之前跟薩迪斯見的倉促一面,最後他竟答應她變成女身還穿紅裙,溫柔寵溺得不像他,是不是就是因為他實際上無法做到承諾的事而愧疚因而給出這樣的“補償”?

戴娜深吸了口氣,她強迫自己不要細想。

人最容易嚇自己,從各種細枝末節中摳出證據證實自己的想法,薩迪斯不一定在騙她。

她希望他沒有騙她。

可如果他就是在騙她呢?

戴娜看向泰倫特,他並未說什麽,似乎在等著她的決定。

她緩緩吐出一口氣:“我可以信任你嗎?”

泰倫特看著戴娜,忽而揚唇一笑:“你想做什麽?”

薩迪斯剛飛離神域沒多久,就註意到下方的異樣,有什麽白色的東西在晃動。

隨後他看到了正站在樹叢中沖他揮手的戴娜。

這一刻,自從得知戴娜出事後一直纏繞心間的焦躁消散大半,他瞬間轉移至地面,身體早於意志狠狠將戴娜按入懷中。

戴娜楞住,這擁抱來得過於突然,她逐漸感覺到一種心理上的窒息。

她閉了閉眼,出聲道:“你成功了嗎?”

薩迪斯緩緩松開戴娜,這時他才仔細打量戴娜,只見她一只衣袖被整個兒扯了下來,白皙的手臂上是已經結痂的傷口。其餘部位倒是沒有大的傷口。

“誰給你治的?”薩迪斯一邊說著,一邊伸手覆在她的傷口上,幾乎是瞬間,傷口就完全消失了,好像從來沒有受傷過。

戴娜低頭摸著自己的手臂,還是問道:“你成功了嗎?”

薩迪斯看著戴娜那依然是藍紫發色的頭頂,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他擡手撫上她的發,從發頂到發尾,那些殘留的藍紫色染劑就消失了,此刻的她已是完完全全的黑發,而且還不分叉了。

戴娜的五官並不像其他女孩那樣深邃,但搭配上黑發,卻又顯得很是和諧,薩迪斯只覺得現在的戴娜看著愈發順眼。

“算是成功了一半。”薩迪斯說,“今後我不用再顧及西奧多,也不會再讓你陷入危險。”

戴娜無視了薩迪斯後半句話,只說道:“也就是說,你已經拿到了一半的神國?那很好啊,有了倚仗,也不用再像老鼠一樣躲躲藏藏。”

薩迪斯眉頭微皺,卻見戴娜期待地看著他說:“那我是不是能回家了?我都已經暴露了,而且你和西奧多勢均力敵,應該用不上我了吧?可以讓我回家了嗎?”

這是薩迪斯無法逃避的問題。

曾經他可以面不改色地用戴娜最想要達成的心願來利誘她跟自己合作,但此刻看著戴娜期待的眼神,他甚至想避開視線。

“急什麽?”薩迪斯故作無事地一笑,“你不是說回家前要幫忙修覆神國?”

“我是那麽說過,”戴娜慢吞吞地說,“但前提是我可以回去。”

她仰頭看著薩迪斯,神情緊張而充滿期待:“看在我為幫你那麽辛苦的份上,你能不能跟我說一句真話,我究竟能不能回去?”

不能。

事實上他不知道該怎麽送她回去。

薩迪斯輕撫戴娜已治好的手臂,反問道:“救你的是誰?她都跟你說了什麽?”

他後續的話都卡在了喉嚨裏,因為他看到戴娜的眼眶瞬間紅了,向來靈動不羈的雙眼裏多了幾分脆弱。

是啊,戴娜那麽聰明,他避而不答的態度就已經說明了一切。

“你一直在騙我。”戴娜的聲音微微顫抖,她咬了咬唇控制住這種顫意,直視著薩迪斯,“你騙了我四個多月,讓我給你打白工。什麽狗屁神明,都是一群壞胚!”

她果然還是應該當一個純粹的無神論者,半點類似信仰的東西都不能給他們!

薩迪斯跟她的交易從最開始就是用謊言包裝,為達目的可以毫不猶豫地利用她的歸家心切,中途甚至還故意表露幾分對她心動的假象,好讓她死心塌地幫助他。

西奧多看似對她溫柔,可一旦發現她是黑發就翻臉,更別說那些因為那莫名的預言而被囚禁一生的女孩。

泰倫特就更是在背後暗戳戳地策劃了一切,只為了他扭曲的喜好。

“那時……我不知道。”

薩迪斯緩緩地說。

他對於欺騙人類從來都不會有罪惡感,最開始騙戴娜時當然也不會有。他那時不知道,戴娜後來不再只是“人類”中的一員。

薩迪斯輕撫上戴娜的面頰,註視著她泛紅的雙眼,低聲細語:“你想在那個世界得到什麽,在這個世界同樣可以得到,甚至還容易得多,就待在這個世界不好嗎?”

戴娜啪的一聲打下薩迪斯的手,譏笑道:“這世界有什麽好的?你是神,可以隨意決定他人生死,當然覺得這裏好,我卻覺得擁有神明的世界糟透了。憑什麽不信神就要面對那些可怕的遭遇呢?我非常討厭這個世界。”

薩迪斯的手僵在那裏。

戴娜從來沒有用這樣的語氣跟他說過話,這種強烈的憎惡、發自內心的鄙夷讓他沈了臉。

“這世界就是這樣。”薩迪斯收回雙手,冷笑,“你喜歡也好,討厭也罷,也只能待在這裏。”

戴娜努力睜大雙眼,不讓眼淚真的流下來。

她當然知道薩迪斯說的就是事實,正因為明白,所以才難受、絕望。

她不想再看到薩迪斯這個給她希望又讓她絕望的人,轉頭就走。

薩迪斯皺眉上前拉住戴娜的手臂,不悅道:“你要去哪?”

戴娜甩了下甩不開,頭也不回地說:“我回去懺悔園待著。”

薩迪斯微一用力,戴娜便被拽回來,差點撞上他,她連忙按在他胸口穩住身形,氣惱地仰頭看他:“你幹什麽!”

薩迪斯氣笑:“你問我?我還想問你做什麽!”

“我在這個世界好好待著啊,我還能做什麽?我是個黑發黑眼的瀆神者,去哪裏都會被人告發抓起來,送到懺悔園,還不如一步到位直接回去蹲大牢。”戴娜負氣說道。

薩迪斯想也不想便道:“你跟在我身邊,怎麽會有人能抓到你?”

戴娜笑了:“你不能送我回家,我們的合作關系結束了,我又為什麽要跟在你身邊?”

薩迪斯一怔,他還真沒有想過戴娜竟不在他身邊待著的情況。

他垂下眼看著戴娜:“你一直掛在嘴上的理智哪去了?別忘記你對西奧多做了什麽。”

戴娜不可置信地看著薩迪斯:“你竟然還有臉提這個,說得好像是我一個人幹的。”

薩迪斯平靜地說:“你也有份。”

戴娜反駁道:“我那是被你騙的,要是不能回家我用得著幹那些事嗎?我去養雞種地不比整天提心吊膽承受內心道德譴責來得輕松?你在那種窮鄉僻壤待到發黴我也不會幫你!”

薩迪斯自然聽不慣戴娜這樣尖刻的話,但見她眼眶依然泛著紅,整個人就像是被困於籠中的小獸徒勞地沖擊著周邊的一切,他冷硬的心也不覺軟化了一些。

他可太清楚戴娜對於回家的執念多深。他倒是想回到當初換另一種方式將戴娜綁在他這邊,可即便是神明也有很多做不到的事。

薩迪斯掌心忽然出現一柄匕首,抓起戴娜的手放進她掌心,哄她似的低語道:“這麽生氣,我讓你捅一刀好不好?”

戴娜心情覆雜地看了眼薩迪斯,他竟然跟她想到一起去了。

不過她覺得他肯定是以退為進,認為她不敢動手。她還記得第一次見面她得自己去對付追殺自己的人,薩迪斯為了臨時提升她的膽氣,還抓著她的手捅他自己。

當時她人都快嚇沒了。

至於現在麽……

戴娜以擔心薩迪斯反悔的迅捷速度抓起了匕首,沒像上回一樣捅肚子,而是徑直往他心臟的位置刺。

下一刻,匕首被肋骨擋住了去路,只是刺破了淺淺的一層。

薩迪斯見戴娜一言不發就動了手,稍稍有些詫異,在她憤憤然拔出匕首還想再刺一次時,他握住了戴娜拿匕首的手,在她仰頭看他說出“後悔了嗎”時,紮進了自己的心臟。

他握緊戴娜的手,低頭溫柔地看她:“還想捅哪裏?”

戴娜:“……”瘋子!

一點傷害值都沒有,她沒有興致了。

她松手,但薩迪斯依然將她的手掌包裹在匕首柄上。

與上次一點傷痕都看不到不同的是,這一次匕首邊緣有鮮血慢慢溢出,如同在胸口開了朵血色的花。

見戴娜盯著他胸膛上的血液不吭聲,薩迪斯又問:“消氣了嗎?”

怎麽可能那麽容易消氣?

那是她生活了二十多年卻再也無法回去的世界,她辛辛苦苦小半年就是覺得自己還能回去,現在卻告知她回不去了。

還不如最初就告訴她這殘酷的真相呢,現在她肯定已調整好心態了。

“你放開。”

戴娜手上掙了掙,薩迪斯這回終於松開她。

她側過身不看薩迪斯,只冷著臉說:“我需要一個人消化一下無法回去的事。”

見戴娜的反應沒剛才那麽激烈,薩迪斯面色微松,匕首被他收起,胸膛處也像從來沒有傷過一樣。

“你可以待在神域。”

“我不。”戴娜拒絕得很幹脆,又指了指前方說,“我看那裏有個小村落,我去待兩天。”

戴娜只是想冷靜兩天而已,並不是要離開他。

明白了這一點,薩迪斯心情放松下來,他知道戴娜一向理智,在知道沒辦法回家之後,能做出對她自己最有利的選擇。

“好,但你得戴上這個。”薩迪斯說,隨即那只黃金手鐲出現在他掌心,“有需要隨時叫我。”

戴娜睨他一眼:“說得好像你不會一直盯著我似的。”

薩迪斯幹脆地承認了:“如果你不願意,可以去神域。”

戴娜是肯定不能去神域的,她抿緊唇道:“我不喜歡這個手鐲樣式,能變成掛墜嗎?”

薩迪斯微微一笑:“好方便你隨時摘下來嗎?”

他說著不由分說抓過戴娜的手,將手鐲套在她手腕上,手鐲縮小至嚴絲合縫的地步,不會讓戴娜不適,卻又絕對取不下來。

戴娜就知道薩迪斯不好糊弄,這就相當於在她身上裝了扇任意門,不管她逃到哪裏,他都可以找到她。

因為早預料到了這一點,戴娜也不多說,在走之前又指了指自己的頭發說:“能幫我頭發上個色嗎?”

薩迪斯見戴娜並沒有激烈反對手鐲的事,也就徹底相信她沒再想著離開,決定給她冷靜的時間,聞言問道:“你想要什麽顏色?”

戴娜想了想說:“綠色吧,綠色代表生機。”

薩迪斯隱約覺得綠這個顏色似乎有哪裏不對,但聽到戴娜的解釋,他沒再多想,將她拉到懷裏,多此一舉地從她的發頂摸到發尾——其實他只要輕點就行了,但他卻偏想如此。

戴娜頃刻間多了一頭綠油油的長發。

她推開薩迪斯,抓起發尾看了看,這種綠色偏深一些,十分具有質感,很是好看,不像有些綠色假發充滿了塑料感。

她邊對著陽光欣賞邊問:“這顏色能持續多久?”

薩迪斯道:“永久,直到你想要改變發色。”

“那就謝謝你了,托尼老師。”戴娜擺擺手,徑直往前走去。

薩迪斯:“?”什麽托尼老師?

戴娜突然轉身跑回來,薩迪斯眉頭微挑,以為她改變主意了。

她卻攤開手說:“給點錢吧,我身上一個銅幣都沒有。”

她是在進行凈化儀式時被帶去懺悔園的,真正的身無分文。

薩迪斯擡起戴娜的手,另一手覆在她手心上,挪開後她的掌心就出現了一把金幣。

戴娜皺眉:“就算是神明也不能這麽沒常識吧,小村落能兌開金幣嗎?”

薩迪斯瞥了她一眼,正想補救,就見戴娜收回手說:“算了,我就當一回他們的貴人吧!”

戴娜無情地拿到錢就走,剛走出兩步還回頭警告道:“對了,我洗澡的時候你自覺一點,維持住神明的格調,不要偷窺!”

薩迪斯嗤笑,他怎麽可能做那種事?

他站在原地看著戴娜,神情頗有些放松。

他已經開始期待以後的生活了。或許可以先帶著戴娜四處走走,她不是擔心黑發黑眼被人舉報抓捕嗎?他會讓她即使頂著一頭黑發光明正大地走在大街上,也沒人能對她如何。

至於奪回全部神國的事,暫時不著急。

薩迪斯回到半個神國,通過手鐲“看到”戴娜找到一個村落,以嫻熟的社交技巧哄得一位老農喜笑顏開,又用一枚金幣讓對方待她熱情得如同十年未歸家的親孫女,還積極地準備燒熱水給她洗漱用。

在戴娜休息時,那老農去其他人家裏換來了一些食物,雖然很是粗糙,但勝在樣式多,看起來極為豐盛。

戴娜飽餐了一頓,等老農用大木盆搬來熱水,她脫衣服前敲了敲手鐲,警告他不要偷看。

薩迪斯最後無意識地瞥了眼她的腰線,收回了註視。

等到數小時後薩迪斯忍不住再轉回視線時,他竟發覺房間裏空無一人。

他能註視那邊,就說明手鐲在,可戴娜為什麽不在?

他立即通過手鐲真身到達那空無一人的房間,只見他親手給戴娜扣上的手鐲靜靜地躺在破爛的桌子上,一旁的熱水早已涼透,而桌面上刻著一行字——

我走啦,狗男人。

後頭跟著一張充滿諷刺意味的簡筆笑臉。

作者有話說:

神明的落跑新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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